2007/11/10
十二點半
在蘭嶼連續上了三年的社區影像課程,這一期的最後一天,學員們一路挺進,堅持剪接完成,看片討論他們辛苦了三天的作業,直到晚上十二點半。
東清部落的朋友說,那天早上村子裡有人走了,按傳統習俗(禁忌),他們得要在午夜十二點前回到家裡不能外出。(有點納悶,舊時代沒有鐘錶,怎麼知道晚上何時回到家中,才是十二點以前呢?)我在一旁著急,因為他們好似只把這件事掛在嘴邊嚷嚷而已,與同組學員討論剪接,以及坐在電腦前釘著螢幕的姿態,絲毫沒有因為夜深了而有所動搖。
來上課的學員,嚴格說來,我不能以「學員」稱呼他們,其實都是我在島上多年的老友舊識居多。是一起從青年時代,認識到「前」中年期的朋友們。
今年想要整合過去兩年的基礎技術課程,帶著大家分組完成一部小短片,藉以瞭解紀錄影片製作的完整流程與思考方式,但是又怕太過天馬行空,對於這些初生之犢,抓不住切入的主題與重點。和一同來授課課的另外兩位老師討論,決定給一個命題:「Tae-Tae」,蘭嶼話,外來的、外來者,或直接指稱漢人等事。會給這個題目,想法其實很簡單,蘭嶼在過去那麼長的時間裡,被攝影機、照相機的打擾極為嚴重,多半都是外來人持攝影機看待島內的人、文化、傳統儀式等,然則,如果持攝影機的人,換成是原本被觀看的「他者」之後,結果會如何呢?
朋友們對於這樣的命題,有點小小的錯愕,或許原本預設要拍的題目,是抓魚,是地下屋,是穿丁字褲的老人家,是秋光中在芋頭田裡微笑的老婆婆。不過,很快的,他們就找出命題的重點,各自討論出拍攝的題目,並且在分組的過程中開始「諜對諜」起來。
課程的第二天,學員們進行實地內容的攝製。那天,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陽光亮麗刺眼,風強中帶柔得讓人全身酥軟,山邊的芒草花翻飛,海水靛藍成一種很好喝的顏色。當下的美好氣氛,讓我極為不專心的,緒思如珠光鳳蝶乘風高飛。不過學員們倒是很進入狀況,有模有樣地,扛著腳架攝影機,跟前跟後捕捉主角人物的一舉一動。
第三天,早上九時正,由會議室臨時佈置出來的剪接室(真是感謝助教的辛苦勞動),已經有學員陸續報到,開始蓄勢待發準備剪接。三組學員間的「諜對諜」戲碼,開始隨時間的流逝達到高潮,一方面相互放話進度超前,一方面又不停偷偷求助老師、助教,解決電腦當機、忘記如何操作等層出不窮的問題,過關斬將。隨著夜晚時間的流轉,學員們的手機響個不停,發話的那端講什麼我不知道,但回話的這端多半是:「我還在上課……什麼時候下課不知道…….要問老師啊。」身為課程的計畫主持人兼大家的朋友,當下著實想把每個人都趕回家,否則我想,接下來得罪的將會是學員的家人朋友們。
午夜十二點半,放映討論後的熱絡氣氛未散,大家依依不捨。「過去的兩年我都在幹什麼,怎麼都沒來參加這個課程!」聽見其中一位今年方加入課程的學員如此大喊,鬆了口氣,至少大家真的享受其中,不是因為遵守規定而留下來。方才剪接時,因為想不出下一步該如何進行而眉頭深鎖的臉,因為意見不一致小小爭執而賭氣的臉,因為電腦莫名其妙當機而沮喪無奈的臉,現在全都成了熱切、滿足的表情。「䜓對諜」也成了對彼此的鼓勵和讚美,真的,很好看的三部短片。
另外一件事是,其實我也幫「諜對諜」的戲碼加了一下溫。我說前次在綠島上課時,剪接練習課到入夜十二點才結束,兩島隠在的競爭情結之下,蘭嶼的朋友們直說一定要破綠島的紀錄。呃,最最親愛的蘭嶼的我的朋友們,我沒說的是:綠島那天的的課,事實上,從下午四點才開始的啊!
4 則留言:
因為,努力寫單篇,所以,案頭上攤著〈雅美族靈魂信仰的社會心理學研究〉、《雅美族史篇》,以及以雅美族為題名之首的很多很多書…但,我卻有一百年沒回蘭嶼了。這麼近又這麼遠的距離啊!
jone
務實一點的講,這個季節還真是不太合適拜訪蘭嶼呢,強勁的東北季風,使得明明是陽光爛燦的好天氣,機場也會動輒關閉個兩三天。
除非,是想要去躲避什麼的。
不如,去看看電影《最遙遠的距離》吧!沒有蘭嶼,但至少有台東。
[風強中帶柔得讓人全身酥軟,山邊的芒草花翻飛,海水靛藍成一種很好喝的顏色。]......什麼時候我才能逃離西部,再次回味這種醉人的天氣!西部的爛天氣都會讓我只想待在家裡,悶的都快發霉了!
好在計畫好的宜蘭大潛逃沒破功!明天出發!學長哪天也一起逃離城市吧!
少爺先生,祝宜蘭大出逃開心。
(不過聽說這個週末北部要變天,看來天氣無法動人,
「凍」人的可能性倒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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