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6/25

謝師宴收到的禮物


(原文張貼於學生們的班版上)

回到住處,打開謝師宴時收到的,同學們準備的禮物。兩件禮物,都讓我啞然失笑。不是不喜歡,而是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反應。

這是從小到大,收過的禮物中,第一本食譜。同學們知道我即將有一段留洋的遠行,送我一本要自己洗手作羹湯的「台灣小吃」食譜,讓我想起,2003年在倫敦實習的那一個半月。有一天傍晚,站在初秋冷涼的Piccadily Circus街頭,確實有種突如其來地,對於台灣小吃的想念。轉角的中國城,超市裡只有從中國進口來的難吃泡麵,和一堆不知該如何處理成熟食的雜貨,沒有平日習慣的各式罐頭,和任何一件與台灣能沾上邊的食物。

這並沒有讓我覺得沮喪,只是覺得好笑,人對口腹的慾望,往往也可以建立在所謂的鄉愁之上。

老實講,我是君子遠庖廚型的人,三餐皆外食,雖自忖對廚藝應該頗有天份,可麻煩的事我一概不碰,偶有遠方友人到訪,想吃港邊海鮮,若因人少而難至飯館開桌時,才會自己做菜做飯的。不過未來預防未來在異鄉的街頭,可能再次地突如其來的鄉愁,我會認真努力,學習解讀食譜中深奧難解的各式語辭,冒著把自家廚房燒光的危險,至少學會做一、兩樣小吃。

收到的第二件禮物,一個隨身酒壼(生活工坊牌的),是我從小到大,收到的第二個。收到第一個的時間,恰巧是在十年前(整十年喲!),六月的最近這幾天。為什麼記得那麼清楚,因為那是我當兵退伍的前幾天,幾個很熟的學弟,合送的退伍禮物。

在小金門當兵,喝酒是家常便飯,喝的通常都是酒精純度五十“趴”起跳的高梁。金門的冬天很冷,記得還是菜鳥站夜哨時,面對漆黑的海面,寒風吹來,想像如果有對岸的水鬼摸上岸來時該如何處置(直接一槍弊命,還是先海K痛扁一頓),四、五度的低溫,總覺得來口高梁一定很好。不過這樣的情況從未發生過,因為站哨飲酒若被查到,以衛哨失職論處,在「戰地前線」,是條重罪。沒有很久,我的菜鳥生涯就提前結束,被送到大金門受訓變成士官,面海站哨的日子旋即結束,值哨時變成坐在軍械室旁的安全士官,很冷的天氣,也都可以在不太冷的室內燈下讀書。

那麼,他們為什麼送我一個酒壼呢?而且還是在我臨退伍前。

當士官之後,因為和上級長官相處的時間變多變長,每每單位裡的大宴小酌,便都有我的一份(或者說是不得不去),外島的部隊文化,有加菜必定要喝得酩酊大醉,全營的幕僚軍官、文書士官,什麼醉到吐至昏死送醫或在地上翻滾的戲碼,時時上演,唯獨我從未喝醉過。

因此,人人皆認為我能飲,也愛飲。

這真的是個天大的誤會。其實我或許能飲,但不並特別愛飲,特別後來對於高梁,更是敬而遠之,一聞及高梁,便會想到在金門的那段高梁狂飲,和混雜著嘔吐雜物的味道,總覺全身不對勁。

不過現在偶時登高山,特別是在秋冬之時,冷到極冷之顛,總會覺得有幾口小酒可飲很是怡情。第一個酒壼,由於過去數年,一直過著因為工作與求學之故,到處遷徒的日子,著實不知塞到哪去,所以每回上高山,只能背著小寶特瓶裝酒;不過今天收到一個新的壼,以後便可以坐在黑夜的冷杉林裡,緩緩地喝上兩口。

總之,很感謝你們貼心的這兩件禮物。

今晚的餐宴上,我並沒有因為場面的某種詭訣氣氛而感動落淚(唉,我原本是專攻電影製作的,”幕後”是我比較擅長的事,較之於哭給別人看,或許把別人弄哭我更會),但並不表示看見相處了二至五年的學生們要離校,心底毫無波瀾。老實話,替你們高興的成份大於不捨,看見你們昂首跨步地邁向人生的下一階段,並且意氣風發,那應該是一種驕傲的感覺。

雖然今晚我在台上講話「鼓勵」各位時,真的在聽的沒幾個(大多數人開始忙著拍合照),可能是我的唱作俱佳能力太差,不過那真的是發自肺腑的真心之言。同時也希望下回有機會,你們當上「大廚」,會遇到認真品嚐各位「廚藝」的誠意好客人。

那才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幸福啊!

最近在忙著的事



應朋友之邀,到海科館策畫了一個社區紀錄片人才的訓練課程,是自己第一次的嚐試。
這個海科館,就是在電影「練習曲」中,所提到,要利用北火電廠舊址興建的那個「海博館」。

這也是自己,從從五月到七月,一直在忙著的事。
因為這個課程,也同時開始南來北返趕高鐵的過程。

每每都是在週五的午夜之前,抵達位於基隆廟口附近的旅邸。
走進住所前,總還是會特意穿過仍然熱鬧喧騰地夜市街,打破平日不吃宵夜的習慣,買點什麼。

不是真的想吃,或許只為沾染夜市的氣息。(第一回,在夜市攤買的小籠包,就在搭電梯
的途中,分了一半給同梯的旅館員工)

還有,提醒自己,在南北奔波之間,不要忘了生活當下的閒情。
再匆忙,來到基隆,也該知道這個因為全球氣候變異而雨變少了的「雨港」,長個什麼樣罷。

感謝多位朋友們的幫忙,出現在授課的講師陣容中,鼎力相助。

到目前為止,學員們的反應都很熱烈,每次在一整天的課程之後,學員們依然熱烈的參與當日課程的總結討論,
著實讓我感動。

還有一個月的課程要走下去,一定要努力。

活動連結:
http://www.nmmst.gov.tw/nmmst/blue2/record.htm

在秋天看電影---寫「南方影展」



(本文原刊載於2006.11 「自由時報」副刊)

秋天,是臺灣最舒適的季節。氣候不似夏季的酷熱、春季的溽濕,陰寒冷涼的東北季風也尚未抵達;各類的影展活動,往往在金風送爽的此時,蓬勃舉辦。

西元二千年,執教於國立臺南藝術大學的黃玉珊,同時也是從八O年代的臺灣新電影時期迄今,創作不輟的本土重要女性劇情片導演,帶領一群研究生,在臺灣各類影展羅列的當時,以南藝大所在地的「南方觀點」為出發,創辦了第一屆的「南方影展」。

在臺灣大大小小的各類影展中,真正在南部舉辦與發生的並不多,加上大部份戲院並不特別熱心推介較為非主流的影片內容,因此南部觀眾相對享有的電影資源,普遍較為缺乏。南方影展的初始,便是為了突破戲院商業考量為主的選片角度,以平衡影展資源的南北不均現象而設立。

參與影展籌辦工作的研究生,大部份都是所謂的「超級影痴」,在離臺灣電影資源核心區臺北市,很遙遠的南藝大校址所在地,臺南烏山頭水庫畔,一片農地綠野田疇間,思考要舉辦一個什麼樣的影展,帶給南部觀眾什麼樣的觀影內容。過程是辛苦的,南方影展沒有固定的機構資助經費,沒有政府部門每年確定編列的預算,僅有的是校方的行政奧援;最重要的經費部份,則由影展成員一個門走過一個門的對外募款籌措。影展工作小組的成員,也因為個人的學業狀況,年年有新舊交替,工作的傳承,是影展如何延續的更大挑戰。可喜的是,南方影展創立的原始初衷,在一屆又一屆執行影展工作的過程中,如同大隊接力的團體賽跑一樣,從沒有「掉棒」過。因為完成學業而離開的成員,不論進入業界,或進入校園執教者,也變成南方影展的龐大後援,在每年舉辦影展的「賽跑」過程中,扮演「啦啦隊」的角色。年復一年,南方影展在臺灣南部,建立起自己的觀影群眾和口碑。

在努力引介非主流影像作品,擴大南部觀眾觀看電影的可能之外,南方影展也嚐試建立自己的觀點和品味,以鼓勵獨立華語電影作品的「華語影片觀摩」單元,便是南方影展試圖找出自身品牌定位的規畫。範圍包括臺灣、香港、大陸,有系統地將當年度華語獨立電影的代表作品,邀請至影展中放映。二千零二年,更設立「南方獎」競賽項目,用以鼓勵臺灣獨立影像創作者,由於南藝大在紀錄片創作上的獨特教學背景,更使南方影展的競賽,成為臺灣重要的紀錄片獎項之一。

「華語影片觀摩」,依然是今年南方影展的重頭戲。

在沉寂了一段時間之後的臺灣電影市場,這一、兩年來,因為一批出生於民國六、七十年左右的「六、七年級生」,年輕本土新導演的加入,開始有沸沸揚揚的開啟之勢。現今這批年輕新導演,與八0年代,開創臺灣電影新美學的「臺灣新電影」時期導演,則有著不同的視野與使命感,是臺灣「新新電影」形塑過程中的「新新人類」。不再背負族群與歷史的悲情,不再以個人化的影像美學為創作的唯一目的,重新省思商業與電影相互關係的架構,重新擁抱觀眾,是這批導演,在電影作品中所呈現的,外顯的強烈企圖和風格。

延續去年頗受青年學生囑目的,介紹年輕世代導演之一的「陳正道專題」,南方影展「華語影片觀摩」單元,今年接續推出「鄭有傑」和「何蔚庭」兩位臺灣新世代導演的專題。分別以影片放映和導演講座的舉辦,介絡兩位年輕導演在往年創作歷程中的舊作,以及即開公開或已公開的商業映演作品。

透過電影的本身,看見一個影像創作者的轉變,是專題系列影片放映的主要目的。當然,被介紹的導演本身在影齡上都尚屬年輕,未來影像的創作產製與商業發展的趨勢,可能也尚難定論;和觀看「大師的第一部片」,在導演研究的觀點和電影美學脈絡分析的嚴肅課題與概念上,自然不同。但,電影是一輩子的事,透過作品和導演分享他們的長成點滴,好比結交一個和觀眾們在未來一同成長的朋友,應該是件有意思的事。

除了兩位導演的專題,「華語影片觀摩」單元,也介紹曾經以紀錄片「翻滾罷男孩」獲得南方影展最佳紀錄片獎項,同時創造臺灣紀錄片商業映演多項紀錄的導演林育賢,首部劇情長片「六號出口」。以及紀錄片導演李志薔的最新劇情片作品「單車上路」,和日籍導演藤田修平與台灣紀錄片導演郭亮吟,共同執導的劇情長片「寧靜夏日」。另外,改編自客籍作家鍾肇政先生小說,台灣三部曲之一「插天山之歌」,由黃玉珊導演的同名電影,也會於影展中進行首映。台灣作品之外,來自中國的藏族導演萬瑪才旦,作品「靜靜的嘛呢石」呈現完全不同的影像哲思內容,以電視作為媒介,從現代文明進入藏區,討論傳統與現代生活的矛盾和影響。「後革命時代」,則是繼吳文光的「流浪北京」之後,另一部討論中國地下搖滾音樂發展現況的紀錄片。同樣來自中國的第六代導演,寧浩的新作「瘋狂的石頭」,以強烈地黑色幽默敘事風格,呈現中國社會在快速的經濟成長下,人心對利益的急速追求,所衍生出的光怪陸離現象。

維持一貫的宗旨,今年南方影展所設立的主題單元「二十一世紀電影少年」、「在南方看見世界新方向」,代表影展小組為拓展觀眾視野所做的努力。「在南方看見世界新方向」的單元裡,特別邀請多部曾於二千零五年日本「山形國際紀錄片影展」(Yamagata International Documentary Film Festival)中,備受囑目的作品。以安靜優美的敘事方式和影像美學,講述俄國車城戰爭後遺症的「三個憂鬱的房間」(The 3 Rooms of Melancholia);刻畫非洲國家坦尚尼亞社會底層現況的「達爾文的惡夢」(Darwin's Nightmare);和紀錄作者罹患癌症的母親,呈現喃喃私語影像質地,並獲得當年小川紳介獎的日本作品「起司與蟲」(The Cheese and The Worms)。上述作品,都分別揭示了紀錄片在議題討論以外的美學可能,同時展現赫人的紀實影像魅力。

今年,南方影展六歲了。一個小孩該上國小,接受國民教育的年紀,也表示人生的第一個新階段。南方影展在今年,也擺脫僅僅侷限在南方觀點的地理限制,往中部躍進,在影展巡迴地點的規畫中,選擇臺中市成為其中一站,展現新的格局。

  秋天合適散步,也合適思考。在臺灣處處都有影展的這個季節,何妨在微涼乾爽的天氣裡,呼朋引友,散步走進電影院,趕一趟電影。電影散場后,在俯拾都有詩意的氛圍裡,或許會在電影院外頭,遇見正在沉思中的電影作者。然後,再結伴喝上一盞茶,聊聊自個兒的想法、電影、和其他。

這樣過上一季的秋天,應該很好。

亞洲華語國家 華人獨立製片的幾個觀察



華人觀眾在全球電影市場中所佔的比例,因為華語觀影人口數頗眾,向來不低,但是華語電影生產的比例,則是已經呈現疲軟態勢很長一段時間。過去華語商業電影產製大宗的基地香港,主流電影公司的製作傾向,近年來也因為新題材的刺激較少,與「好萊塢化」的長期影響之下,開始呈顯了無新意的危機(甚至好萊塢自己本身,也都已經因為了無新意,開始流失電影基本觀眾群)。中國電影則是因為意識形態與市場機制的限制性因素,少有能夠輸出國外投入全球華語市場的作品。台灣電影低迷不振的情形也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在這一兩年來,部份低成本電影因為題材特殊,在市場票房衝出一片亮眼成績,以及紀錄片等「新國片」(借用新聞局語)小兵立大功之姿,倒呈現出持續緩慢成長的後勢看好趨勢,不過對於投入全球華語市場的操作,除少數藉由跨國合作通路得以揚帆國際的電影作品外,大部份國內票房告捷的佳作,對於整體市場的投入,因為諸多因素,暫且力有未逮。

不論市場的投入狀態如何,華人獨立電影的創作,倒是在夾縫中仍舊一枝獨秀,未曾因為整體華語觀眾的選擇或市場操縱的取向而有所失色,佳作依然,帶給觀眾生猛有力的觀影經驗。

在數位化浪潮的襲捲,與影音科技的突飛猛進下,獨立製片採形數位製作的模式,成為華語電影暫時的一顆救命丹。在台灣,近年來新出品的獨立製片作品,與籌拍中的計畫,皆已紛紛向數位製作的模式投靠,降低攝製期的成本,讓電影的資金門檻降低,展現更大的操作空間。但是台灣目前對於數位電影環境的發展,尚未達到完全成熟的環境,在製作端的技術或許已經堪稱完備,但是在映演端的設備方面,能直接放映數位格式的戲院,僅集中少數幾家在台北都會區。因此,對於大部份以數位方式攝製的獨立影片而言,最終上映的版本,依然必需採行傳統的類比放映方式,沖印出相當數量的放映拷貝,才能在一般戲院中放映。受限於成本,獨立製片的拷貝難以如同好萊塢大片一般,一次數十個拷貝提供給多家戲院多廳放映,其票房回收,當然也就必需採行細水長流的漸進式做法,拉長放映的天數。但是,在大部份戲院,唯利是圖的殘酷商業現實環境下,拉長上映天數的做法,並不容易,被檔期優先安排給主流商業電影的大多數戲院所接受,獨立電影被一般觀眾見到的機率也因此相對較低。

近年來比較異軍突起的台灣「新國片」,上院線做商業映演的本土紀錄片,則是數位化電影操作的特例。在紀錄片拍攝的前端,由於題材的選擇和拍攝媒材的考慮,作者大部份會採用輕型的數位攝影機做為主要的攝製器材,在後端的映演放映上,也多會考慮租用影音投影設備,架設於戲院中做映演,省去轉換拷貝規格的成本。因此被放映的考慮與限制,並不在於拷貝的流通數,反而在於戲院本身對於架設另外一種暫時性放映規格的配合度,與對於非典型電影(相較於劇情片)被放映的票房挑戰的接受度。

香港的獨立電影,雖說相較於主流商業電影的成本與製作規模,可以說縮小許多,但是由於電影工業基礎的完備和健全,以及過去長時間以來,坐穩華語電影輸出的龍頭地位,因此獨立電影的製作與發行通路,反而與主流商業電影的製作,能夠站在比較相近的位置。採用相同的製作模式,人員的調配使用,甚至是相同的流通模式與映演通路,乃至於較容易找到機會,被出版成光碟,以進入另外一個回收市場的可能。

中國的獨立電影,至今仍有很大一部份呈現所謂「地下電影」的形態存在,或說是相較於主流的不合法形態。自一九九二年,中國政府通過一項影像或聲音的光碟製品,不得在未經審查的狀況下,任意寄往中國以外地區的法令頒佈後,中國獨立電影突破本國內部映演的限制,送往國外參展發表的機會都因此受到部份影響。大部份中國作者的作品,要能突破此項限制,不是採行非法夾帶寄送出境,就是要以人為親身攜帶的方式運送拷貝。至於在其本國內的映演,則是透過非法(與盜版光碟同樣的管道)的方式,在小眾間流通,形成獨樹一格的映演與生存方式,至於其作品的市場收益,除少數能在國外被推介的作品外,在本國的電影市場,應該很難有正常的回收。

新加坡則是近年來華語電影的後起之秀,政府有計畫的扶植本國電影產業,同時也有企圖想要成為華人地區的影視製作重鎮。過去長時間因為政治現實而多所限制的影像創作人才,漸漸的也因為政府施政態勢的改變,有新的發展契機。然而其後勢發展如何,有待觀察。

縱觀其上幾個亞洲地區,華語國家的獨立電影發展,雖有高下,但確可以感受到其無限的勃蓬生機。特別是近年來,同處亞洲的韓國與泰國,電影工業銳不可擋的強勢環伺下,也以亞洲為主要立足點的華語電影,依然在藝術性成就的表現上維持自己的風姿,持續獲得全球影壇的矚目,可見華語電影與電影人才的創作能量不墬。但未來在市場區塊的整合上如何發揮力量,以及機制如何建立與共享,同時保有獨立製片的創作彈性,則是亞洲重要華語獨立電影產製國家,不論政府還是電影人,可以持續展望的課題。

(為2005南方影展「華語獨立電影專題」而作)

藍色記事本之海與紀錄片的「謬思」




接到海洋科學博物館籌備處的邀請,策畫選擇一份與台灣本地海洋相關題材紀錄片的工作時,原本信心滿滿,認為台灣四面環海,又是個自詡為「海洋立國」的島國,這樣的題材自然不難開發與想像。

然而,開始深入回顧過去數年台灣紀錄片片單(有公開發表者)之後,赫然發覺,在台灣,過去拍攝以海洋為主題的紀錄片,除去公部門所製作,負有某種宣傳教條意味內容的作品外,純粹屬於影像創作者的「海洋」創作,比對於今日勃蓬發展的「全民紀錄片」現象,還真有如「滄海之一粟」,相當難得。

這樣的現象產生,如果以台灣近十年,紀錄片創作的顛峰時期做為一個斷年來看,這些相對少量的海洋議題作品,顯然多集中於此時期,遠離這個時期的台灣紀錄片「遠古」年代,公部門的宣傳紀錄片佔大多數,與海洋正相關的影片更是鳳毛麟角,更難論及影像創作者的作品發表。

這真是一個弔詭至極的現象。

創作者與其安身立命的環境,向來都有不可分割的相互衍生關係,環境養育作者,給予抽象的感官享受與想法上的引發,而作者將環境給予自身的影響,透過選擇的創作工具,再次具象化成為各種可被看見的形式,傳遞給觀者。台灣既為一個海洋包圍的島嶼,雄偉壯闊的太平洋與台灣海峽,陣日拍打島嶼的兩岸,在選擇影像做為創作工作的表述形式上,郤呈顯出作者們對於海洋題材的陌生景像,著實耐人尋味。

在這個弔詭當中的唯一反弔詭,則是出現在以海洋文化為中心的台灣離島-蘭嶼之上。拍攝蘭嶼的影片,在數量與題材的呈現上,逐年皆有成長和累積,並且所開發的議題和討論的面向,也隨著時代的不同與時俱進,從文化傳統的影像紀錄,到現代社會面貌的衝擊和討論,不是論是蘭嶼本地人,或外來者,在持攝影機的背後,都清楚的意識和呈現出「海洋」的中心議題與文化面向,並且將其表現在作品之中。
或許,做為一個地理場域上概定的「島」,相較於台灣的「大」和蘭嶼的「小」,空間感的容易感知到海洋的存在與否,直接也影響到居住者對於其周邊環境的認定。島如果夠大,自給自足,久而久之,居者或者忘了自己在「島」上,而島外有島,島的周圍有婆娑海洋,就不見得是件重要的事。蘭嶼的「小」,則讓人難以忘郤在地理上,它確實是個「島」,環島一周,觸目所及,總會有海的角落,居者認同島的地埋形態,當在陸地上,生命與生活空間不足時,海洋自然容易成為相關場域的延伸。

再者,現今行旅方式的大變異,或者也是讓人不再親炙海洋的緣故之一。搭飛機離開這個島,海洋成為在高空之下深藍色的點綴,無聲無味,更難與自身產生什麼連結。在飛行尚未成為如此普及化的商旅方式之前,離開一個陸地到另一個陸地,「遠洋」是最廣泛的移動方式,對旅客而言,在海上航行的過程中,海洋非但有聲響有味道,也有「七情六慾」的海象變化,是活生生的有機體,不識海洋者,至少也得被迫體驗海洋。

最後,關於台灣過去海岸線軍管的歷史背景,導致人民對海洋的長期疏離感,或者也是造成今日在紀錄片影像作品中,對海洋探討貧血的遠因之一。然則在,近日來政府大力提倡的海洋立國概念,海洋教育仍停留在「休閒」與「遊憩」的實質做為上居多,因此培育出民眾對海洋消費態度的量變,尚未進入到海洋成為文化之一環的質變。人人瘋狂到海邊,海成為浪漫、休閒的代名詞,海洋充其量是娛樂思維的背景,較少成為文化探討的主體。

回到前述創作基植於生活的周身環境的觀點,綜觀台灣過去的紀錄片作品,與海洋題材有關的雖不多,但尚稱佳作連篇,可見極力找尋台灣與海連結的有識之仕,仍舊不少。運用影像強而有力的現場還原性,帶領觀者進入屬於台灣獨有的海洋場景,提醒海洋議題的切身存在;他們是愛海的嗎?還是因為站在對於海依存度較高的位置,因而需要時刻提醒自己海的存在?事實上,將攝影機的鏡頭轉向,與我們息息相關的海的場景,是每個喜愛影像的台灣島民都應該要有嚐試與想像;當我們確認海的存在並非這個島嶼的海市蜃樓,並且也知道海洋題材在紀錄片創作上的無窮盡時,重新去認定海洋的廣泛與多樣性,或者是下一輪全民紀錄片運動中,對於攝製題材的省思,或是議題的設定探討,可以發展的未來方向。

(為2006海洋科技博物館籌備處「藍色記事本---海洋影展」而作)

紀錄片的春天?



最近幾週以來,關心電影票房,以此做為選片指南的影迷觀眾們一定會發現,頂著紀錄片之名的「無米樂」,竟然在此傳統電影市場正值五窮六絕的「考季」,頻頻以黑馬之姿,衝上台北週末票房的排行版,與「星際大戰第三部曲」、「萬惡城市」等好萊塢強片,併列十大票房之林,同時還在後勢看好的繼續攀昇當中。

更仔細的觀看票房排行,目前共有三部台灣本土紀錄片也在前二十名的排行榜上,除「無米樂」之外,上映已達八週的「翻滾罷!男孩」,也已突破兩百萬台幣的票房紀錄,而剛上映的「南方澳海洋紀事」,也在眾家電影夾殺當中,排行逐步爬昇。

這些不同於大資本商業製作的獨立紀錄片,能夠在商業掛帥的主流電影環伺之下,得到在好萊塢電影看來,或許只算零頭的商業收益,但實際上已經是數倍於紀錄片製作成本的票房,實在不容易。

從去年底台灣電影市場的另外一個異數,探討九二一災後現況的紀錄片「生命」,或許可以找到這一波紀錄片熱潮的蜘絲馬跡。去年的電影市場,普遍迷漫著低迷的氣氛,好萊塢大片、國際名導的千呼萬喚之作等,都在影迷的失望聲中,呈現疲軟的票房姿態,恰巧契合政治正確,引起議題的紀錄片「生命」,成為新鮮刺激的觀影選擇,口碑加上政治人物所引發的效應,讓觀眾走進戲院,重新認識紀錄片的類劇情片表現,同時驚訝電影形態的另外一種可能。

「生命」所引發的效應不僅只在紀錄電影票房上的成功,連主管電影政策的新聞局,都改口稱數位攝影器材拍攝,並且以投影機在戲院放映的獨立紀錄片為新「國片」型態(君不見近來新聞局,頻頻為上映中的台灣紀錄片打電視廣告,同時請大家「支持愛護國片」)。紀錄片在主流商業院線的初步成功,或許可以視為:電影觀眾與紀錄片作者的雙贏局面。

過去長久以來,被主流商業電影龔斷的電影市場,因為近年來觀影人口素質的提昇,與各類小型影展的頻頻出擊,終於讓影片的引進,呈現百家爭鳴的狀態,觀眾可以看到的電影變多,觀影視野也因此開拓。紀錄片在過去一直被視為小眾,同時在表現的形式上也常和史料紀錄影像一樣被認為「無趣」或「古板」,如今透過商業票房的試鍊成功,反而讓紀錄片在觀眾心目中建立新的品味形象,一新紀錄片的舊姿態,邁入被觀看的新里程。
對於台灣紀錄片的作者而言,過去拍一部賠一部的慘澹循環,為理想與興趣所做的無止盡奉獻,如今透過市場機制的翻盤成功,似乎也讓可預見的未來產生光明坦途的部份想像。票房的實質收益,為作者提供「拍紀錄片也可以賺到錢」的物質供給論證,同時讓作品透過戲院,與更廣大的群眾見面,不再是孤芳自賞的局面。因為票房成功的黃袍加身,後續可以產生的效益(出版光碟片等),也讓紀錄片的「商品」周期變長。

在春雨扉扉當中,台灣紀錄片的春天也來了嗎?

不可否認的,台灣是個很容易引起話題、追隨話題的淺碟型社會(近來某超商的吸鐵贈品,也可以引發蒐藏熱潮)。在台北週末票房排行所顯示出的,某種紀錄片指標性熱門程度,更容易引起對於「你是否去看紀錄片了?」這樣一個集體共同的朝聖行為。未來台灣紀錄片能否在電影市場中,真正佔有一席長青之地,則有賴後續的等待與觀察。觀眾的持續支持和紀錄片工作者的創作不懈,則是讓現今的紀錄片熱潮,不會成為「現象」而已的重要關鍵。

要不然,曾經紅極一時,「葡式蛋塔」店的老板們,都到哪兒去了?

(原文刊載於2005.11電影映像報)

「西藏日記」﹣﹣在旅行的想像與實踐之間



今年沒去西藏,但想來今年的西藏,應該是翻騰異常。

七月甫開通的青藏鐵路,為外界對西藏向來好奇的眼光,開闢出一條切入的捷徑。原本對大多數人遙不可及,只有具備超人般體能,與堅忍意志,纔能親往一遊的雪域之國,天域之城,現今彷彿只要在設備齊全、服務親切的高級列車行進間,便可輕鬆抵達,不痛不癢,方便至極。

上述的旅行印象,當然是來自於大多數媒體報導,也有旅行社招徠生意的廣告。而事實上,現今多數人,對於一個陌生地方的印象,特別是旅遊「熱點」如西藏者,仰賴各式資訊供應端點提供旅行前的想像,或造成集體的,對於同一旅行地區的共同消費行為,諸如:一定要去哪個地方拍張照、一定要去某間店吃東西、一定要買到某件紀念物等等,讓旅行到陌生的地方這件,原本具有創造力的事,似乎又都成為「作功課」一般,有其必要與強制性。

然則,西藏的壯闊風景與自然人文姿態,確實使人驚豔,不論原本對西藏的想像為何,或前往的目的為何,在進入當地的同時,很難不會被其自然原始,圍繞四周的環境所吸引。

當然,也有不少人到西藏,為的是某些空靈的追求與想像,對西藏的神秘印象,或宗教的氣氛所著迷,切合到自身的信仰或找尋自身的救贖感,因而旅行到西藏。猶記得,自已旅行在西藏,經過青藏鐵路被報導最多的路段──因為海拔最高,崑崙山到唐古拉山路段時,聽見當地人提及,很多台灣觀光團喜歡特地指定到此旅遊一事,感到很吃驚;因為此地沒有豪華星級飯店,血拼逛行程更是不可能任務,何以吸引台灣觀光團在此留連。實際上,多數遊人至此,也僅能匆匆下車拍照留念,旋即又風塵僕僕地趕往下一站,因為拔太高,高山症的反應使人難以輕鬆遊賞之故。

然而再一細問,原來是「崑崙山」,本為某一台灣本土宗教之象徵聖地,是故,眾多廟寺,組進香團前往西藏,至該地燒香作法,焚金焚銀,也可算是另類的「聖地」。想來,進藏之路的辛苦與行路遙,應該讓這些宗教熱愛份子,更加堅定自己往朝聖之路前進,崑崙山的本身不過是大自然的地理景觀,但成為「聖地」之後的想像,會使實踐旅程的本身,增添冒險的華麗與背景。

兩個美國年輕人,也帶著自己對西藏的想像,帶著攝影機(師),到西藏遊賞幾日,這便是「西藏日記」。

片子一開始,兩人分別對著鏡頭述說自己未曾到過西藏,對西藏的初始想像是什麼,從自然、宗教人文、到政治現況等,不一而足。他們強調自己所描述的西藏,都是來自周遭朋友、相關報導、旅遊資訊與媒體,或者表示自己在對於即將開展的這趟旅程,沒有預設立場,只有開放的擁抱與期待。若每位旅者,在旅行展開之前,會有討論關於一趟旅行的想像,這應該是多數人的狀況。

隨後,攝影機跟隨兩人,步履西藏。

多數人而言,一趟旅行是否滿意,取決於想像和真實間落差的距離。片中兩位主角,亦努力地在鏡頭前表現他們每日實踐旅途的過程,以及想像與意外發現的描述。

相較於其他關於旅行紀錄的影像,有點罕見地,本片的大多數鏡頭,主要以兩人的訪談畫面呈現。在知名景點前的訪問,在旅邸臨睡前的每日總結訪問,在旅行中途的有感而發訪問。訪問的中間,穿插訪談內容所述及的影像。影像的本身,具有所謂的真實感,對於旅行的兩人自身,或從代替觀眾旅行西藏的觀點來看,我們正在解答想像中所提出的疑問,或正在驗證旅行出發前,旅人對於旅行的想像。從影片的觀點看來,這樣的旅行呈現,不太像旅行文學或遊記,反而像極某種考查行程的紀實。

影片結束在七天的旅程結束之前,兩人分別對著鏡頭述說旅行的心得與總結,毫無意外地,兩人皆說出對於西藏的想法,與先前尚未到訪前大有不同,特別是對於先前西藏政治現狀的看法,更呈現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至此,想像和實踐的表裡意義得到調合,並且兩人建議觀眾,應該自己來一趟西藏看看,相信也會有不同的看法。

或許,我們可以認知到,不論旅行的目的地為何,懷抱什麼樣的觀點前往,旅行是旅行,想像的旅行和真實的旅行,是否存在著比較,不太具有實質的意義。因為,在旅行的出發之前與旅行的當下,旅行的本身是否真的存在,亦或只是在實踐和印證/尋找,先前已經知道的關於旅行目地的種種事物。因而,為何要真的舟車勞頓地去旅行,顯然就變得虛無而不確定了。

(本文為2006西藏影展專刊而作)

一個旅者的呢喃



(本文原刊載於2005.11「台灣日報」副刊)

大部份人對於西藏的想像──(說是「想像」,大抵是認為多數人都沒有真正去過西藏的意思),應該都脫離不開宗教與某些玄秘經驗的聯想,或者西藏獨立運動的政治解讀,對於藏人的尋常生活,比較缺乏可能的連結與瞭解的素材,特別是在遙遠相對於雪國之鄉的,南國島嶼上的子民。

因此,西藏就很容易成為一個全民烏托邦式,狂熱追求的旅行征服想像標的。足履過西藏,就代表足履過某一項旅行生涯的里程碑。

除去里程碑的達成,去到西藏,其實還有印證「想像」的功能,想要感受宗教氣氛、和我們所不瞭解的,關於西藏的一切,原本只在於腦海中的自我建構再現的一切。

然則,真實去過西藏的人都知道,西藏已非想像中完美的西藏。雪鄉高原的天寬地闊依然,曾經是雪國政教合一象徵的布達拉宮,巍然聳立的姿態依然,供奉將佛教由中土帶入藏區的文成公主的大昭寺,香火鼎盛,五體投足全身叩拜的虔誠教徒依然,但是空氣裡彷彿少掉些什麼,讓人想到在八廓街瘋狂殺價血拼代表「西藏紀念」的小什物,與有網際網路可供連結全世界的街角網咖,好像才是大部份來到西藏的旅者,覺得正常與舒適的做為和所在。

去找尋那個「想像」證據與連結的動機,在此刻變得遙遠與微不足道。

少掉的什麼,在「心子」與「幻影人生」兩部關於西藏的紀錄片裡竟然看得到,我相信,拍攝這兩部影片的作者,原本也是抱持著朝拜西藏的旅者,但是,他們去的都不是西藏,郤在鏡頭的探尋中,找到缺少的那個片段。

「心子」的鏡頭望向在印度當地藏傳寺院裡的一群小喇嘛,日常的生活作息與宗教養成的部份。片中的幾位主角人物,分別來自錫金與印度本地,或是「正宗」的西藏,他們不一定是藏人,但都學習藏傳佛教與藏語典籍。西藏目前的政治現況,讓大部份的藏傳佛教寺院,被迫在西藏以外的地區成立新的寺院,承續屬於藏人自己的教育文化系統。被送入寺院學習的小喇嘛,與在一般學校學習的孩童一般,不同的部份在於,宗教哲學思想與藏族文化,成為他們生活與學習的主軸。然則,諸如學習英語等,準備面向西方的課程,也指出這群小喇嘛在某些使命上的角色扮演。

他們的生命課題或許是嚴肅的,但影片中所呈現的真實生活郤有意思的不得了,小孩畢竟是小孩,在寺院裡與寺院外的生活總有各種與尋常小孩一樣,紛擾的趣味,和我們想像的宗教神秘,相距很遠。特別是,當片中的兩位主角,在一年一度的新年假期,放假回到久違的務農的父母家中,因為學習的目地讓家人分離的不捨,與望子為藏傳文化服務和傳承的神聖使命,兩相衝突而引起情感上的矛盾,讓我們看見獨屬藏人的,很深層的宿命與文化生生不息遞嬗著的感動。

與「心子」不同,「幻影人生」,可以很單純的被說成是電影「高山上的世界盃」(The Cup)的幕後花絮(the making of ),也可以很不單純的被看成是片中主角,同時也是「高山上的世界盃」的導演──宗薩欽哲仁波切個人對於真實人生與想像「幻影」的,哲學思辯和對談。這個幻影,正好可以仁波切的電影作品做出最完整的呼應。

「所有的東西都是幻影,沒有東西可以永久存在………..而生命彷彿一場電影」,在影片的一開始,宗薩欽哲仁波便對著鏡頭,說出這樣的一番話。電影在其透過機械光影的捕捉技術運用下,再現原本該屬於人世間所有「真實」存乎於眼前的一切,但是在光影在切斷消失後,眼前的「真實」便不復在。所以拍攝電影的過程,便成為一種修行,而電影幻夢的本質,也成為修行過程中所欲辯證的課題。

仁波切說,電影中的所有故事都是真實發生過的故事,但演員是安排的,不過演員在影片中所經歷和呈現的喇嘛生活與現實生活相同。然而,在電影拍攝的工作過程中,我們郤又看見許多藏傳佛教裡「Mo」(卜卦)的儀式,在這樣追求真實重現的不真實過程裡,對觀眾而言,宗教的玄秘感油然而生。但是幾位參與電影拍攝工作的喇嘛,把拍電影的過程,參透成為認知事物虛無本質的修鍊,郤又真實且清楚不過。

「心子」和「幻影人生」,做為兩部拍攝與西藏相關題材的紀錄片,在攝影運用上與題材內容相得益彰的美學表現,不得不讓我們特別注意。「心子」作者過去為雜誌攝影,在片中許多片段鏡頭,看似一幅幅的靜照速寫:小喇嘛牽起大紅披肩在綠色田野中迎風招展的畫面,與在風中翻飛印滿祈福經文的風幡做出有趣的對比,令人難忘。「幻影人生」在畫面內容的設計上,大量使用薩宗欽哲仁波切在電影拍攝工作現場與影片內容的交互呈現,還原工作過程的哲思討論。同時也利用許多抽象的影像,建構做為對虛幻與真實思考的,屬於電影質感的實踐。恰如影片中間斷出現的,玻璃水壺中因開水滾沸而激昂冒出的氣泡,一突出水面便應聲破裂消失的隱喻。

旅者到過西藏,大概還是會不能滿足,我們在影片中所能見到的,屬於精神的世界,很難被具體呈現出來。不過也別忘了這個弔詭的事實:如果我們在西藏,是不是還能遇見這兩部在西藏以外的地區所拍攝出來的「西藏」。所以,八廓街殺聲價響的血拼過程,與拉薩市區,處處林立的夜總會裡五光十色的「改良」藏式歌舞秀演出,不知道,是不是另外一種,當旅者到達彼岸這個朝聖者的烏托邦以後,可以發現的,最後殘酷的真實。

起個頭



終於搞定一張照片的上傳,

延宕了很久的自己的部落格,應該算是開張了罷。

一開始,先拿來貼貼自己曾經發表過的舊文章。